"动批"人的从前与未来 | "东鼎"闭市,"动批时代"正式落幕
△ 11月30日,工作人员在大门贴完封条后,“东鼎”正式闭市。
2015年1月11日,“天皓成”的闭市,拉开了"动批"告别演出的帷幕;今天,最后一家市场——“东鼎”闭市,“动批”落幕,北京正式告别“动批时代”。
在这一场漫长的告别中,拍者君(微信ID:ipaizhe)走进了许多“动批”人的故事,关于他们的从前与未来,关于他们的青春和理想,关于那些在“动批”走过的岁月。
"动批"人的从前与未来
11月末的北京,气温已经低至零下,裹着羽绒服走在路上,被风吻过的脸,感受不到一丝温柔。
西直门外南路上,询问“动批”在哪儿的人比往常多了不少。“您就顺着大包小包的人流走,准能看到。”这样的指路表述,似乎已经成为标准答案。
△ 拉着箱子、大包的人群。
曾经,这条路上集结了“天和白马”、“世纪天乐”、“万荣天地”等多家服装批发市场。
如今,载着大包小包推车拉货的人少了,司机开着车打听停车场的场景消失了,车水马龙的街道安静了。
△ 西直门外南路现状。
王女士站在街边,脚边放着的四个包,显然都是当天采购的战果,“比平时便宜点吧,毕竟都要走了”。
她是“动批”的老顾客了。“那时候都是铁皮棚子,主要是买衣服”,从2003年第一次到这儿买东西,之后就常来,“眼看着这几个市场闭市,以后也不可能去燕郊买,这次就在闭市前赶紧买点吧”。
△ 在“东鼎”采购完毕后,王女士来到地铁站口。
走进市场,还是如从前般人声鼎沸,只是店员的吆喝声更大了些。
“今天最后一天了,再也没有以后!”
“以前都是好几百的,带不走才甩卖的,别还价了!”
“衣服不能试啊!”
△ 比着手势与顾客沟通的店员。
这边,两个人一台戏。女店员收过顾客的货款,大喊一声,“嘿!100块”,转身略显夸张地“甩”给一旁的男店员,后者默契配合着:“得嘞!”
△ 站在凳子或是货品上吆喝的店员。
那边,一个人就能Hold住整个“舞台”(一张塑料板凳)。年轻的男店员拿着喇叭,扯着嗓子大声吆喝,时不时鼓弄着搞笑的面部表情吸引顾客,冷不丁还会来一段“凳子上的舞蹈”。
一位年轻女顾客被逗得不行,走近才发现,所谓的喇叭,是用一块硬纸板卷成的,忍不住跟同行小伙伴吐槽,“简直‘戏精本精’了”。
△ 店员用纸筒自制的喇叭吆喝。
与之前闭市的“天和白马”不同,“东鼎”市场内的信号不错。
除现金交易外,很多商家都会摆出收款二维码,主动告知客户可以使用移动支付。
△ “东鼎”信号不错,很多商户摆出二维码,方便顾客支付。
穿行在拥挤的过道中,常有种被人推着走的感觉,时不时还能听到身后传来的一声声:
“赶紧往前走,别杵着啊。”
“劳驾您让一下嘞。”
△ 得知即将闭市,这几天,“东鼎”的顾客愈发多了。
此起彼伏的推销声中,也有一些特别“安静”的店铺,仿佛周边的这一切都与他们无关。
“小姑娘,这件多少钱?”
“一千三。”
眉眼间有些神似邱淑贞的年轻女店员,看了眼顾客刚刚询价的衣服,熟练地报出价格。或许是觉得太贵,顾客就没往下问。
“我们不打折。卖不掉的话,就运去广州。老板在那里还开了几家店。”问到店铺和她自己的未来规划,正拿着薯条蘸番茄酱的手稍稍停了一下,“08年前后这里生意都不错,现在也比回老家好啊,回去只能种地。可能会跟着去广州吧”。
△ “东鼎”的最后一天,顾客满盈。
“我们不甩,一件都不甩,我们这都是高端货。”
三楼的一家店铺中,小伙子一边和同事忙活着打包,一边说,“我们应该今天搬完,去燕郊的市场”。
△ “东鼎”三楼一家店铺中,店员在打包货品,准备搬至燕郊。
小伙子的一句“高端货”,勾起了不少老“东鼎”人的回忆。
老金在“动批”十几年了。当年在北京上学时,老金的姐姐就在这儿做生意,毕业后,他也走进了这里。
“就‘动批’而言,‘东鼎’的三、四层都是高端货。很多人说这两层的店员颜值高,也许就是高端市场的痕迹吧。
十多年前,这里的店员每个月能拿到四、五千,所以很多求职者首选都会来这儿,对老板来说,选择的余地自然更大。
现在,店员的工资已经涨到1万2至2万元。”
△ 由于需要不停地说话,店员对水的需求量很大。
“动批”的回忆,很多老“动批”人都要从十几岁说起。
老董算是经历过“动批”鼎盛时期的商户,几年前,孩子的出生,让他选择转掉店铺,回了老家。
“当年真的是赚钱啊!那个时候,每次过年回老家走亲戚,都是‘成功人士’的待遇,嘴上不说,心里还是特别高兴的,给晚辈们的红包都比别人的大。”说话的是老董的妻子,“别看我家这位现在不爱说话,以前可不这样”。
△ 店员拿起手机,记录“动批”的最后一天。
在老家,老董曾是北上打拼的成功代表,当年,乡里乡亲提起他,都是啧啧称赞的,父母也总是以儿子为傲。
“后来有钱了,他就飘了,花钱大手大脚,还老是出去打牌。最后就‘一夜回到解放前’了。”
△ 一家店铺前,聚集了一大群抢购的顾客。
夫妻俩打拼那么些年,看着同时期商户们买房的买房,买车的买车,自家却什么也没留下,失落是一定的。
“最开始我也怪他,都吵着要离婚了。但是后来想想,算了吧。嫁给他都这么些年了,对我还是好的。钱没了,可以再挣,他改掉那些毛病就好了。
现在我们一家三口,在老家做点小生意,赚的肯定没以前在这儿多,但是平平淡淡的很幸福。”
△ 临近闭市时间,到处都能见到提着、拖着大包小包的人。
见到宋阿姨时,已经是晚上了。
累了一天的她,走在去往地铁的路上,说着这些年打拼的不易,“家里没钱,现在的一点一滴都是靠自己的双手挣出来的,没日没夜的,都是辛苦钱啊”。
相比白天,气温又降了些,宋阿姨加快了脚步。在一个路口等绿灯时,她看着旁边的居民房,囔囔自语:
“这万家灯火的,干了这么多年,在这儿也没自己的家。”
△ 闭市当天,“东鼎”门外。
“那个时候,动物园的生意有什么不愁卖,只要有东西就行,北京的需求量大,拿货的山西、东北、河南都有。”1993年,丁辉来到“动批”,晃眼的功夫,24年过去了。
他说,那个时代不同现在,早晨4点钟就必须到市场,到了就是抢货!“这个我要500件”、“那个我要1000件”……
“现在网络对实体店有冲击,很多交易都走线上了。传照片,传版型,下订单。那个时候打一趟货,大包小包的背着,都是体力活。”
△ 经常能在这里遇见守着大件包裹,等待同伴来搬运的场景。
从摆地摊开始,接着进入老“天乐”,然后转战“金开利德”。看似轻描淡写的一句话,丁辉总结了这些年,不过,想起最初来“动批”闯荡的日子,他依然感慨万千。
那一年,十几岁的丁辉买了张车票,踏上了一条独自“北漂”的路。东北天气冷,他就把身上带的200块钱掖在棉裤里,“这钱是考虑到,什么时候干不下去了,就买返程回家的火车票。过河钱,那得有”。
由于当时家庭条件有限,刚到北京的丁辉最先以打工为生,之后开始摆地摊,两年的累积之后,赚了些钱,生活就好了些:“自己都不敢想啊!”
△ 市场人员通知的断电时间过后,依然有不少顾客还在采购。
接下来,丁辉准备搬到白沟的“动批”继续干,“我来白沟不下百次了,住了两个多月,周边小胡同都走遍了,辅料和皮革、箱包市场都有多年历史,市场已经成型了,物流也很好,距离北京也不远。”
老客户开始有些顾虑,觉得“白沟毕竟是个镇”,但是丁辉不这样认为,他说自己想得比较远,新的店铺已经装修完,就等着开业了。
△ 白沟的物流中心,年吞吐量很大,这也是很多“动批”商户选择来这里的原因。
辗转了几家市场后,丁辉觉得在哪儿都一样。
“咱都是平民老百姓,生活自在就行了。在动批打拼了20多年,留念要说没有,那都是假话,就像我的东北老家,出来这么多年,家乡永远都不能忘。
现在对于我来说,东北是我第一故乡,北京是我第二故乡,白沟就是我第三故乡了。”
△ 丁辉在白沟装修好的店铺里。
“过去的已经变成云烟了,我对于未来想的更多一些,大家出来了不都是为了子女嘛。
到这来,就是干。不付出就想有收获,那不现实。500万天天砸脑袋上,那得多大的包啊!”
说着说着,丁辉就笑了。
- The End -
摄影:新京报记者王子诚
采写:新京报记者王子诚 小麦
编辑:小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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